■ 智慧形态在每一个历史时代皆以自身的开端性奠立对人性的知及其相应的居住,其法度在我们的记忆中保持为思想的当下。
■ 理性与自身的区分标志着当下思想面对哲学历史的谨慎态度,它在现代省思走向其诸因素的可能的全体性之后才完成,也就是说它以现代世界的完满建筑为中介。
■ 语言与自身的区分标志着当下思想面对智慧的言辞所抱的谨慎态度。
贺伯特·博德教授(Prof. Heribert Boeder),1928年生于阿德瑙(Adenau)。1954年在弗莱堡大学以关于柏拉图早期对话的论文获博士学位,海德格尔是其主要老师。1958年赴剑桥考察,成为英国王家学院院士。1959年11月回到弗莱堡,1960年1月完成教授资格论文《根据和当下作为早期希腊哲学的追问目标》,随即于弗莱堡大学任教。1972年任德国布伦瑞克大学教席教授(Ordinarius)。1988年任德国奥斯纳布吕克大学教席教授,1996年底退职,退职演讲为“理性关系建筑学地思”。
作为当代德国思想家,博德先生原创的理性关系建筑学(Logotektonik)实现了重新以理性的态度来对待理性。以理性关系为元素的建筑学破译了西方传统的理性基础——这是从对继承的方面来说;从革新的方面来看,理性关系建筑学对哲学历史、现代世界和后现代语言的整体建筑,不仅实现了理性与自身的区分,也实现了语言与自身的区分,前者关乎哲学的理性形态,后者则开创了西方的智慧形态。智慧是哲学的源泉。智慧形态在每一个历史时代皆以自身的开端性奠立对人性的知及其相应的居住,其法度在我们的记忆中保持为思想的当下。
理性与自身的区分
理性与自身的区分标志着当下思想面对哲学历史的谨慎态度,它在现代省思走向其诸因素的可能的全体性之后才完成,也就是说它以现代世界的完满建筑为中介。自然理性、世界理性和概念继承的理性,这三大理性形态出现在西方历史的每一个时代并且在现代世界的建筑中得到反省;理性形态的差异性与思想所承载的不同使命密切相关,而不同的理性使命的完满实现造就了它们各自本具的当下,其法度分别在思想(C-关系项)、事(B-关系项)和尺度(A-关系项)上清晰可鉴。哲学史呈现为三大时代的多元而富有规定性的历史,其中爱-智慧(哲学)每一次皆以不同的方式实现了对智慧的爱。
理性形态的完满当下在现代世界留下巨大的影像,现代各个因素的完整性虽然不在当下,但却寄之于将来。尤其是现代核心省思(马克思、尼采和海德格尔)把迄今世界的否定性规定推向经验的整体性,以这种基本经验的危机促成迄今世界与将来世界的彻底区分。鉴于这个将来,现代和历史不再共享在相互衡量和较量中得到双方尊重的当下。因此,历史与现代的划分不同于在历史中时代与时代的变迁,现代不承认哲学作为第一科学的原则地位,没有对旧的世界秩序的追忆。现代省思在三种维度上阐明自身,它们分别是自我阐释的生活世界,服务于生活世界的科学技术和现代人的本质,其中现代核心省思从力量、意志和知三个方面对人的本质进行反省,它在对将来世界的筹划中说明和解释人对自身的知。
单数意义上的现代打破了解释学的历史连续性的假象,体现其世界理性的核心省思直指现代人的本性,对世界的当下做出了崭新的规定(社会生产的自由,自我超越的生命,可朽者的居住),以世界当下的区分取代自古以来的人与自身的区分,而后者是智慧所思的主题。然而这个世界的当下才仅仅是现代的将来——它没有到来。在对将来的期盼中,现代思想耗尽了自身的辨别力。现代性的积极意义何在?现代核心省思对哲学历史的彻底否定彰显了历史的冥界的宁静,其另一个杰出的、然而似乎不经意的贡献在于:让我们把哲学和智慧分开。对人性的知——这一智慧的主题——在现代核心省思中以否定的方式保持为思想的关怀。
语言与自身的区分
语言与自身的区分标志着当下思想面对智慧的言辞所抱的谨慎态度。现代基本经验的衰微是后现代的滥觞。无序之思和人性一样古老,它作为后现代思潮而流行于今天,是源自现代的没落。现代的理性意图不再可能是后现代的使命,有鉴于此,与其说“后”现代,不如说“亚”现代——这是当今思想之所在。思想史彻底掉落了,不再需要去反抗传统。取代世界和历史的关系的是语言和世界的关系。在后一种关系中理解的差异性让位于言说意向的差异性。不是语言拢集了一个世界,进而具有居住的本性,而是语言交往的原始差异性瓦解了生活世界的任何边界。这种“他性”的绝对趋向拒不接受任何建设性的整体目光,在飘零的或然性上甚至时间也不现前,没有现在时。
然而,在历史和现代世界那里我们已经认识到理性关系建筑学的圆满建筑,它对亚现代反思的介入祛除了当今思想的多元主义,在三重维度上结束了亚现代话语的无限开放性。这三重维度分别是无序的反思(梅洛-庞蒂、福柯、德里达)、结构主义的反思(雅各布森,巴特,列维-斯特劳斯)和语言分析的反思(莱尔、奥斯丁、达米特),它们既是对现代的三种省思形态的模仿,也是对其世界的颠覆,世界性的当下变成了这种当下在日常语言中的缺失。理性关系建筑学重新赢得的是建筑的逻各斯的当下。用理性关系来建筑,这不属于历史上的理性在自身的存在,但是却创造性地转化了纯粹理性概念和纯粹知性概念,让西方历史的宝贵财富服务于我们合理地识别当下。当下是否现前?这其实是智慧的抉择,思想在此是条件,不是根据。理性关系建筑学通往智慧之思,这个思想带来全新的知,它一开始就从圆融的整体性出发,让我们踏上智慧的故乡。
随着语言本质在亚现代的开放,语言与自身的区分成为当下思想的使命。在历史连续性中变得多义的语言表现为语言在自身中无限制的差异。理性关系建筑学首先打破历史连续性,这不仅消除现代的解释学魅惑,把理性和智慧的诸形态放回其所曾是的真理中去;更重要的是:虽不以理性与自身的区分(哲学)继承智慧所馈赠的尺度,却以思想在当下的区分回忆起智慧之所思,在貌似深渊的陌生地带显示思想的富有成效的建筑力量。
此项工作所展现出的历史、世界和语言这三大整体性,正是我们当今思想所面临的“万物”;认识万物——这个哲学曾经拥有的目标,当下地实现在博德先生对西方智慧形态的建筑上。智慧的言辞并没有随着哲学历史而沉寂,由智慧所传承的思想当下地看见人与自身相区分所取得的成就。现代丧失本性的人,后现代瓦解为他性的人,通过人与自身的区分重新获得自身的人性。人居住在透彻的思及其建筑的美之中。如此卓越的美一如既往地属于语言的因素,或者说属于智慧的诗性。
由当代西方思想家贡献的智慧之思不仅廓清了思想当下的目标和任务,无疑也为东西方文化的平等交流和比较研究提供了新的平台,兴许是东西方真正相互学习的开始吧!
学者小传
戴晖,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教授。先后于武汉大学外语系、北京大学哲学系和德国奥斯纳布吕克大学哲学系读书,获文学学士学位,哲学、文学双硕士学位和哲学博士学位。硕士和博士学位论文的指导老师是贺伯特·博德教授(Prof. Heribert Boeder)。曾执教于浙江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柏林工业大学教育系(访问学者),卢森堡大学哲学系(伊拉姆斯计划Erasmus-Mundus“欧洲哲学”项目特聘教授)。研究方向:古典哲学和美学,西方现代、后现代思想、艺术和宗教。主要专著:《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商务印书馆,北京2006年,再版于2007;Von Feuerbachs Weltanschauung zu Marx‘ und Nietzsches Besinnung auf die Welt der Moderne, Koenigshausen & Neumann, Wuerzburg 2006;《从费尔巴哈的世界观到马克思和尼采对现代世界的省思》,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译著《荷尔德林文集》,1999年由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2000年、2003年和2006年分别再版。
[作者]: 戴晖